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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安谧生活中的潜在暗流
评雷蒙德·卡佛短篇小说集《请你安静些,好吗?》
  《请你安静些,好吗?》是美国短篇小说家、小说界“简约主义”大师雷蒙德·卡佛(1938—1988)文学创作的处女作,1976年在美国出版。这本书同时也是作家第一本具有广泛影响力的短篇小说集,1977年被提名美国国家图书奖,为其一生的创作主旨设定基调:旨在刻画平凡人生活中的困顿,对生活的困惑,以及被现实残酷打击后的束手无策。对平凡读者而言,卡佛的作品值得一再阅读之处,则在于它与普通人的生活是如此贴近,平凡的生活也能发出微光。
  卡佛曾说过:“对大多数人而言,人生不是什么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在这本短篇小说集中,人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人生片段。它写的完全不是冒险奋战的英雄人物,而是我们身边毫不起眼却终日陷在生活琐事、人际关系难题里的小人物。卡佛以极简的文字,将生活中最不起眼的时刻写得朴实而暗含张力,他的风格影响了当今的诸多名家。
  
朝不保夕的生活是卡佛纠结以至需落笔才能排遣的忧愁,而选择写精悍的短篇和诗歌,则是因为他只能坐下来写一次就能写完的东西
  1967年对于雷蒙德·卡佛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他的短篇小说《请你安静些,好吗?》进入了当年的《美国最佳短篇小说选》。就一个文青而言,29岁获得主流文坛的认定,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具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关系着作家的成才之路究竟能不能继续走下去,以及能走多远的问题。在1983年接受《巴黎评论》记者采访的时候,卡佛难掩兴奋地回忆起往事:“收到选集的那天我带着它上床去读并且就那么看着它,你也清楚,就那么捧在手里。更多的时间里我只是捧着它和看着它,而不是去读它。后来我睡着了,醒来时书和妻子都在我的身边躺着。”
  这种珍视的情怀使卡佛挺过了这一年接连发生的人生事故——被迫宣告经济破产,他的父亲也于同年去世——而接下来的十年,卡佛将继续在失业、酗酒、躲债和破产中过活。直至1977年,随着收录了《请你安静些,好吗?》的同名短篇集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提名,卡佛的生活才来了个大逆转,他终于可以气定神闲地写小说和诗歌,而不必再担心“自己身下的椅子随时都会被人移走”了。
  毫无疑问,这种担心铸成了卡佛早期创作的内容和风格。朝不保夕的生活始终是他纠结以至需落笔才能排遣的忧愁,而选择写精悍的短篇和诗歌,则是因为他只能坐下来写一次就能写完的东西。在《请你安静些,好吗?》中收录的一篇《怎么了?》中,卡佛借主人公之口表达了一般人对破产的看法:“破产应该是企业彻底垮台,高层主管割腕、跳楼,成百上千的人无家可归才对呀”。可在卡佛这里,破产没那么轰轰烈烈,而是完全日常化、私人化和隐蔽化的,它是一个人日复一日地消沉、寡言、暴躁,是账单、电话、敲门声无来由地打搅,是妻子和情人莫名其妙地哭泣,总之,不具戏剧性冲突。《请你安静些,好吗?》就是卡佛及其笔下主人公闷骚烦心事儿的大合集。
  可想而知,这样囧态毕露的屌丝写作自然招来了一些人的非议。他们指责卡佛写的尽是生活的阴暗面,写的美国不是快乐的美国,人物也不是真实的美国人,“真正的美国人更高兴些,并能在生命中得到更多的满足”,也就是说,“真正的美国人”应该勇于解决问题、提供答案和乐观向上的。对此,卡佛一点不客气地回应说:“对于我写的那些人物和那些境遇来说,优雅地解决困难不仅不合适,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不可能的。我承认我非常羡慕那些以经典模式展开的小说,有冲突,有解决,有高潮。但即使我很尊敬那些小说,有时甚至有点儿嫉妒,我还是写不出来。作家的职责,如果作家有职责的话,不是提供结论或是答案。如果一个小说能够回答它自己,它的问题和矛盾能满足小说自己的要求,那就够了。”
  
删繁就简的魅力和“形销骨立”的风格,使得阅读卡佛成为一桩赏心乐事,因为,对于读者来说,在骨架中“填肉”的诱惑是无可抵挡的
  卡佛摆明了小说不是指导人生、阐明社会意义、发挥“正能量”的有效载体,而是如俄国短篇小说巨擘契诃夫的那些不需作者抒发观点而本身自足的艺术品。“小说能够回答它自己,它的问题和矛盾能满足小说自己的要求”,则说明了小说创作的文体。在卡佛做来,就是不去做加法,而是做减法。现代小说常见的那种信息量呈几何级爆炸、令人眼花缭乱以至无从收掇和厘清的“满溢”,在卡佛笔下就像被一块海绵那样吸得干干净净。同时,除设置不可靠叙事者之外,卡佛还大量取消反映其自身观点的修饰性词汇和阐述性文字,因此,我们读卡佛,总有一种被突然抛入一个未曾警告过我们、通常也是掐头去尾的事件中的感觉。
  如集子中的一篇《父亲》,文大概不过千字,“干枯”到了只留下情节的地步。这是一出家庭戏剧,妈妈生了小宝宝,其他孩子围拢一圈聚谈小宝宝长得像谁——“谁都不像!”“我知道了!他像爸爸!”“爸爸像谁呢?”“爸爸谁都不像!”“可是他总得像一个人呀。”小说结尾只有这么一句:除了祖母,孩子们纷纷朝爸爸看去,爸爸“从椅子上转过身来,发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老实说,念到这里,笔者不禁寒毛直矗:这刚出生的小宝宝,到底是谁的孩子啊?而这个爸爸,真的是这些孩子们的爸爸吗?卡佛没有任何向读者摊牌的意思,这些谜像烟云一样滞留不去,而开篇童言无忌、看似无懈可击的美满家庭,则瞬时透出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除此之外,卡佛也甚少在环境描写上做文章,事件多以若干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切片示人,简单勾勒之后,情节主要以对话推进,大量的对话迅速拉近读者与事件的距离,使读者被牢牢套住。读者因之无法以第三只眼即时对事件作出快速准确的反应,也很难立刻感知人物的情绪波动。
  标题小说《请你安静些,好吗?》写的也是家庭生活。一对恩爱夫妇聊天,丈夫忽然记起妻子曾经出轨的陈年旧事,于是开妻子玩笑,让她多讲讲其中的细节,妻子犹豫之后,经不起丈夫的催促而讲起来。随着已知甚至未知细节的透露,丈夫的情绪逐渐从揶揄,过渡到痛苦、愤怒,甚至夹杂着情欲的嫉妒。事实上,这些往事的真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很诡异地失控了。可它们为什么会失控呢?我们能明显看出卡佛在推进叙事节奏方面采用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法——妻子为了消弭丈夫的疑心而越说越多,越说越多意味着未知的细节越来越多,而细节越来越多则意味着丈夫的疑心越来越严重——卡佛是“极简”,但他从不吝在对话和细节上恣肆“挥霍”,大量堆砌的对话和细节湮没了情感挥发的可能性,事实上,后者被前者窒息了。
  因此,卡佛的“极简”重点在约束心理和情感,而非细节。他自承“相比人物正在想什么,我更感兴趣的是什么是他们没有说出口的,什么是他们正在谈论但没有去做的,什么是他们正在做而没有到处宣扬的。”用句文艺范儿的话来说,那就是卡佛关注的是“生活在别处”(米兰·昆德拉语),关注的是那些被省略和暗示的部分,那些平静光滑的表面下的风景,那些安谧生活中的潜在暗流。他想要通过作品表达的,是“表面上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寒暄,并随之传递给读者冷彻骨髓的寒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请你安静些,好吗?》中的大多数篇什,都很好地让读者领略到了这层寒意。
  今天我们之所以谈论《请你安静些,好吗?》,是因为这本集子定义了卡佛的创作特色。需要指出的是,卡佛的“极简”并非自始就有,正如美国学者卡萝尔·斯克莱尼卡在《雷蒙德·卡佛:一位作家的一生》中所披露的,卡佛的“极简”来自为求发表的删砍而非创作上的自觉,只是这一意外成就了作为一种潮流的卡佛。成名后尤其是出版了另一本短篇集《大教堂》(1983)的卡佛,多多少少开始走“丰满”自己作品的路,但人们记得的,大多是早期的卡佛。那种删繁就简的魅力和“形销骨立”的风格,使得阅读卡佛成为一桩极有意思的赏心乐事。因为,对于读者来说,在骨架中“填肉”的诱惑是无可抵挡的,卡佛的意义,正在于使作品在读者与作者间的创造性互动中完成。
发布时间:2013-06-27浏览量:11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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